我准备关掉手机时，沈芊却打来电话。
“给你发了地址，一会我接你，有惊喜。”
我唇角勾唇讥讽的弧度，她给我的惊喜已经够多了。
不等我拒绝，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没想到在离婚前竟然还能被她拉出黑名单。
喝个药给伤口消毒的功夫，沈芊的车已经开到楼下。
我收到消息，穿着运动风的休闲装出门。
沈芊带着笑意的目光猝不及防落在我长满胡茬的脸上，瞬间冷了下来。
“你不收拾不换衣服？是故意打我的脸吗？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跟流浪汉有什么区别？”
话落，副驾上的江寒穿着沈芊曾经给我定制的西服，落下车窗。
露出一张青春张扬的脸。
“对不起呀沈总，我忘记通知张哥了........没联系上他。”
想起自己被拉黑的账号，我无所谓地笑笑。
“没事，按咱俩的关系，我什么样应该已经影响不到你了。”
“再说有这么年轻帅气的助理，足够证明你的实力。”
沈芊责备的话被我噎进喉咙里。
我扫了副驾的江寒一眼，看他没有让位置的意思，索性直接坐上后位。
一路上江寒兴高采烈地跟我找话题闲聊，不停说着他生日那天公司员工给他办的庆生宴。
语气里满是遗憾。
“张哥你要是在场就好了，真想让你看看沈总宠爱员工的样子！我真是太羡慕你啦！”
沈芊面色晦暗，几次开口想和我说话，都被我直接忽视过去。
到了酒店，江寒下车直接走到沈芊身边。
我撇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
服务员都以为他们才是一对，沈芊想解释，目光落在身后我沧桑的脸上，最终还是没说话。
表情滑稽得让人发笑。
公司的员工都挤在电梯口等待。
电梯门打开，看见沈芊和江寒站在前面，所有人都面色一滞。
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公司的股东老王，也是我大学的死党，见状赶忙开口：“张总终于来了，这个项目当时要不是你牵线搭桥还签不上呢！今天我们全公司都得感谢你啊！”
我知道他是为了替我找回面子。
于是感激地笑道：“什么总不总的，到时候从国外回来是什么位置还不知道呢。”
话落，走在前方的沈芊脚步猛地顿住。
转头拧眉看我，目光里写满疑惑。
“什么国外？你要出国？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二人四目相对。
刚刚缓解下来的气氛再一次冷到冰点。
一旁的服务员以为我们找不到位置，主动上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将我们引进包间里。
江寒自然地在沈芊身边落座。
我扫了他一眼，没吭声，自己坐在另一边。
封闭的环境很快被烟味充斥，呼吸间伤口又疼的厉害，我不得已出去透气。
却没想到沈芊跟在我后面也走出了包间。
她快步上前拉住我的手腕，语气里难得带上几分紧张。
“我没忘记我们的纪念日，你别生气了行吗？”
“今天是公司的团建我本来可以不叫你的，就是为了给你补偿。”
挽手臂这样亲昵的动作，在感情耗尽时做，只觉得尴尬。
我不动声色地甩开胳膊上的手，看着她脸上局促的表情，忽然笑了出来。
“我没生气，你别多想了。”
说完直接就转身朝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冷水泼在脸上，我昏沉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重新回到包间时，我刚刚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另一个新入职的男大学生，正忙着给沈芊敬酒。
听见脚步声，结合桌上众人尴尬的表情。
他缓缓朝后转头，对上我漠然的脸。
下一秒，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张总，我就是和沈总敬酒，没别的意思，您坐.......”
不等我开口，江寒已经大度地摆摆手。
“张哥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哪有那么小心眼啊，是吧沈总？沈总经常说张哥人大方又善良呢！”
“要我看，沈总和张哥一样大方，一样善良！不然怎么会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预支那么多奖金啊，我的死党们都羡慕坏了，恨不能辞职来我们公司里干活呢！”
说完他示威般地朝我勾起唇角。
周围瞬间传来一片吸气声。
老王举起酒杯的动作顿在半空，喝也不是，敬也不是。
从前没摆到明面上，他还能替沈芊遮掩。
可今天刀子已经怼到我面前，他左右为难。
我在众人看戏又惊恐的目光里淡然点头落座。
江寒唇角噙着笑意，端起面前的酒杯走到我面前。
“张哥，我敬您一杯，一边忙工作一边还要照顾家里，真是太辛苦了，男人不容易，做女总裁的男人更不容易。”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我身上的休闲服，目光落在我下巴的胡茬上。
我像是没看见一般，淡淡开口：“我喝不了酒，就喝茶吧。”
话落，沈芊眉头拧起。
“你喝不了酒？张诚，你开什么玩笑？这就是你说的没生气？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江寒不顾我的话，直接端起酒盅将我身前的空杯子倒满。
又将酒杯递到我面前。
我紧抿嘴唇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再次开口时已经冷了声音。
“我说了，我今天喝不了！我最近还在喝药。”
江寒扫了一眼沉脸的沈芊。
笑着硬生生将酒杯塞进我手里。
我随手一推，酒从杯口泼向他胸前。
原本属于我的衬衣瞬间浸湿一片。
清脆的声音响起。
玻璃酒杯砸落在他脚上碎裂开来。
包间里顿时没了声音。
沈芊脸色阴沉冰冷。
整个身子噌的站了起来。
筷子被她重重摔在桌上。
“张诚，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江寒已经给你赔罪敬酒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江寒眼中写满屈辱，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
我看在眼里，唇角止不住的泛起冷笑。
“赔罪？敬酒？请问刚刚哪句话是道歉？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沈芊被我无所谓的态度激怒。
“听不懂人话是吧？那我亲自敬你！”
说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拿起自己的酒杯直接泼在我脸上。
一部分被吸入鼻腔，我猝不及防被酒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腹部手术的刀口被撕扯开来，鲜血渐渐浸湿衣衫。
我全身的力气也随之流逝。
她却趁机将酒盅里满满的一杯灌进我嘴里。
生理性的泪水涌入眼眶，模糊的视线里，沈芊面色肃然。
嘴里怒声威胁我：“现在立刻给江寒道歉！不然就离婚！我一分钟都忍受不了你这种疯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当场情绪失控爆发时。
我缓过来，满脸通红地点头。
“好，那就离婚吧。”
沈芊被我的话惊得震在原地。
我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转身准备离开，可刚走出两步，整个人就眼前一黑朝一边倒去。
身前的灰色的衣服映出刺目的红。

中秋节，妻子的助理江寒在社交平台晒出一张转账52.1314万的截图。
配文：花好月圆，总裁姐姐说这是爱的奖励！
我刚评论了一句好好工作，发现自己的账号已经被他拉黑。
妻子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地责骂。
“我不就是提前预支奖金给员工过生日，你发私信骂他干什么？
我对你的宽容不是你无理取闹的资本！”
听筒里清楚地传来公司全体员工安慰的声音和江寒故作坚强地叹气。
还不等我解释，电话已经被挂断拉黑。
紧接着，助理又高调晒出一张转账百万的照片。
我知道那是沈芊给他的补偿。
可这次，我不在乎了。
沈芊踏进家门时，我刚刚扔掉吃完的廉价外卖。
切除胃部恶性肿瘤后医生说我这个月要饮食清淡，可我到底是没听劝。
就因为今天是结婚五年的纪念日，我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
特意订了酒店想和她烛光晚餐。
我等她回复消息等了一天，要不是在出门前一刻看见江寒的动态，接到那通电话。
恐怕我现在还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酒店里。
沈芊回家后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餐桌，眉头不悦地蹙起。
“今天不做饭？”
我淡淡地点点头，手指在屏幕上翻动。
“你不是在外面吃过了。”
换做以前，不管我工作多忙，都会提前回家给她做好晚餐。
她眉头轻轻一皱，我都觉得天要塌下来。
卑微的姿态注定换不回同等的爱，可惜我现在才明白。
沈芊甚至没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直接走到我面前将手里包装好的蛋糕打开。
“我特意给你带的，最近好像快到纪念日了吧，你也不喜欢吃甜的，就意思一下得了。”
很快，一个被人挑剩下的蛋糕出现在我面前，上面的凹陷和小坑都显示着那里曾经有过几块水果，现在被人挖掉了。
她从来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甜品。
却爱我们每一个纪念日的小蛋糕，因为那象征着我们的幸福。
过去几年她尝一口就说要扔掉的蛋糕，最后其实都进了我的肚子里。
只是这次我扫了一眼，目光就再次回到手机上。
她没想到我态度如此冷漠，眉头不耐烦地皱起。
“张诚，你什么意思？我大老远给你带回来，你又闹什么？没完了？”
“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嫌脏。”
说话间，她手里响起消息提示音。
沈芊低头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消息。
抬眼时表情冷漠，眼底却带着欣喜。
“行行行我自己出去重新给你买一块可以了吧？又不爱吃还挑什么挑，工作那么忙回来还要看你的冷脸，真是欠你的！”
她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家。
我想起今天出院太着急，还没来得及取药。
便也起身换鞋随她出门，对上沈芊隐隐泛着怒意的目光，我沉声道：
“你去买东西，顺路把我放在药店，我买点药。”
她听完却像炸毛的刺猬，浑身警觉起来。
“我去给你买个蛋糕你还要跟着我？你有病吧？怎么不直接给我脖子上拴个狗链？”
我明白她的恼怒。
因为从前她夜里出门我都不放心的一问再问。
可这次她真的想多了，我叹口气解释：“距离小区一条街的地方就有一家药店，你把我放在那就行，我没跟踪的兴趣。”
刚上车，我就看见她仓促地在手机上下单团购蓝莓蛋糕。
或许她早就忘记了，一开始是她自己喜欢仪式感，说每个纪念日都要有蛋糕蜡烛，我按她的要求每年落实，结果最后反而成了她的累赘。
到了药店门口，我直接下车。
身后她眼底却露出一抹诧异。
开口时没了先前的暴跳如雷。
“你买完就在这等我接你回去吧。”
话落，车辆在我面前飞驰而过，地上的泥水溅在我腿上，我烦躁地乱擦两下走进药店里。
买完药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身体都渐渐僵硬也没看见她的影子。
夜空里的一声惊雷将我震醒，还不等我打车，暴雨直接将我整个人浇透。
想起医生的叮嘱，腹部的刀口隐隐作痛。
我加快脚步跑进便利店买了把伞。
却还是晚了。
胃部传来阵阵绞痛让我不自主地蹲在地上，整个人狼狈至极。
要不是路过的车辆看见我，好心将我送回小区，恐怕我就得坐上急救车了。
回到家里刚刚擦干身体给刀口消毒。
接着才吃完药，沈芊就将门摔的震天响。
“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知道我在暴雨里转了多少圈吗？我找了你整整一个小时！你耍我很好玩是吧？”

我放下水杯的动作顿住。
满脸莫名其妙。
她拉黑了我的号码，现在怪我没联系她？
我等了两个小时，不过刚刚到家，她却说找了我一个小时？
我懒得戳破她的谎言。
沉了脸色，冷声道：“要我联系你，你也得先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吧。”
话落，她紧抿嘴唇，沉口气息了怒火。
走进客厅将手里被雨水浇灌过没有包装盒的蛋糕放在我面前。
“太晚了，人家没有包装盒了，这还是我跑了不少店铺找的。”
我目光落在抹茶蛋糕上，对她一个接一个的蹩脚谎言只剩下心累。
算了，反正我也不爱甜食。
没了赋予它的意义，蛋糕甜腻得让人反胃。
手机屏幕上是江寒刚刚发的动态，一个蓝莓蛋糕的照片。
配文：我不喜欢甜品，但我喜欢甜甜的你。
讥讽地想笑，却没有力气扯开唇角。
一肚子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嗯，辛苦了，扔掉吧。”
她五官猛地紧皱起来，气的双眼通红。
“你有病啊？我给你跑了一大圈，你说扔了？”
“你拿我当狗玩？不就是今天给员工提前发个工资吗？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是老板我没这个权利？我还没跟你算你私信骂人家的账，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伸手按了按淋雨后昏沉疼痛的头。
无力开口：“你想多了，我真没那个意思，也没必要，更没时间，那个时候我正——”
话说一半，她怒声打断：
“行了！别说了！你每次都是这样，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吃醋的，有这个时间能搞搞你的事业吗？心眼跟针眼一样小，恶不恶心？跟你结婚我真是疯了！”
从前我无数次为了这些琐事和她争吵。
卑微又迫切地想听她说她只会爱我一个人。
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需要质问的爱，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我知道我现在说没闹她也不会相信，索性只开口道：
“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这是在一起五年，我第一次选择冷处理。
说完我直接起身朝卧室里走去。
她没搭理，将桌上的蛋糕扔在垃圾桶里就开始坐着刷手机。
时不时传来隐忍的笑意。
接着去了卫生间里，似乎是忙着打电话。
我重新整理了一床被褥搬去次卧，和刚出卫生间的沈芊撞了个正着。
她不耐烦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嘴唇紧抿。
忍了半晌才怒声道：“你什么意思？要和我分床睡？”
“我都没嫌弃你人到中年看着油腻，你跟我闹什么？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校草张诚？外面小鲜肉一大堆！”
“失眠睡不着别跟我发消息！”
我没回她，自顾自地进了次卧。
搬被褥的动作扯动手术伤口，痛的我面目扭曲。
从前每个晚上，她没回家时我总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给她打电话发消息，第二天她却直接将一瓶安眠药摔在我面前。
后来我习惯了吃药睡觉。
可没想到这次怕药物冲突影响伤口恢复，自然入睡也睡的安稳。
曾经以为不能战胜的，现在转头看也没有那么困难。
找了一整天，终于联系到一位靠谱的离婚律师。
与此同时，沈芊公司的账号发布出一则庆功的视频。
视频里一旁的人高举香槟。
酒液喷洒到空中，沈芊被江寒牢牢护在身后，男人背后浸湿了一片。
江寒身上的外套格外眼熟，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去年结婚纪念日她送我的礼物。
现在礼物不属于我了，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