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周年纪念日当晚,妻子说要出差。
为了不缺席她的每一个纪念日,我下班之后直接买了机票飞去了她的住处。
当我说要一个人出去旅游散散心。
当我带着花和礼物站在她房间门外的时候,却听见了里面的嬉笑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治病?”
我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家,刚计划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我查出了胃癌。
江羡予表现得十分淡定,逼着我签了财产转让协议和器官捐赠协议。
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江羡予想要我的一颗肾救她的白月光。
1.和江羡予在一起十年,她从未求过我任何事。
在我面前她永远是强势的那一方。
江羡予捏着器官捐赠协议哽咽着对我说:“你已经是晚期了,帮帮他好不好?”
我们吵过这么多次,江羡予每次都是很严肃地指责我。
她永远没有错。
如今她却为了孙少杰如此放低姿态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子言,你就签了吧。”
“换一个人帮你继续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我永远想不到如此冰冷的话会从江羡予的嘴里说出来。
“继续活下去?”
我忍不住反问。
我只是收到了体检报告的结果而已,重新化验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江羡予却轻易定性了我的死亡。
江羡予神色变得有些慌张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万一有那种可能。”
“哪种可能?”
我忍不住回怼。
发言被突然打断,江羡予愣了片刻,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是简简单单签个字而已,你不要想这么多好不好?”
“我出差回来真的很累。”
见她一如既往的颐指气使的态度,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结婚纪念日她出差,和良人在海城共度良宵三天,回来不但没有一句解释,反而给我带来了一份器官捐赠协议。
我的身体是爸妈给的,她甚至都没有想着和我爸妈商量一下。
我收回视线,抿了抿嘴。
“所以,今天这个协议是非签不可了吗?”
虽然早就预料到江羡予的回答,但她的反应还是深深戳伤了我的心。
“是,签了吧。”
我强忍着怒意追问:“我今天早上刚收到的结果,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羡予的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道:“是......医院的朋友告诉我的?”
江羡予的闺蜜确实在医院上班,但是一个正常人谁会总是去关注一个病人的体检报告呢?
江羡予并不知道回来后我就找人调查了孙少杰是何时回国的。
孙少杰是江羡予白月光这件事,是刚在一起时,我陪江羡予参加她的高中同学聚会时知道的。
当时她们班的班长喝醉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要是不细看,你和孙少杰长得还真是有些像。”
我当时满脸诧异地问他孙少杰是谁,可她的班长喝多摆摆手离开了。
第二天江羡予酒醒后我问了她这件事,她却告诉我说都是班长喝多了胡说的。
孙少杰只是她的高中同学而已,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可是我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眼底的慌张。
一起生活了十年,我对她的微表情很熟悉,能看出她一时的心慌意乱。
恐怕江羡予自己也没料到,我居然会如此细心。
我们在一起十年,她面对我,却仍像个陌生人。
2.我派出去调查的人告诉我孙少杰两年前离婚回国后就一直在一院工作。
也就是我做体检的医院。
孙少杰得了肾病,最好的结果就是做换肾手术。
就算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当他们俩将肾源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时,我还是十分诧异。
其实我看得出来,江羡予是比我先知道的消息。
我不由地在想这两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在背后聊什么呢?
是不是在研究我死后如何继承我的财产。
见我面色阴冷,江羡予顺势挽上了我的手臂说道:“在想什么?”
“你是我老公,你要相信,如果有办法治愈,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签这个只是有个保障而已,你不是很喜欢做公益的吗?”
我妈妈一直很喜欢做公益活动,在她的耳濡目染下我也偶尔会去福利院看看孩子们。
之前江羡予总说我有这些闲工夫不如多陪陪她。
没想到她为了哄骗我签字竟能说出如此违心的话语来。
我无奈地“嗯”了一声,江羡予继续补充道:“你就当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赎罪?”
我不理解地问她。
江羡予告诉我说当年她拒绝了孙少杰的告白,孙少杰一气之下出了国。
因为过度伤心抵抗力低下,所以查出了肾病。
这些年他一直在积极治疗,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江羡予的谎言。
调查结果显示孙少杰的肾病并不是之前就有的,也是一次酒后出血送诊被查出来的。
我不由得想起一年前的那段时间,江羡予总是不着家,经常出差。
和孙少杰第一次被诊断出来肾病的时间刚好对得上。
那阵子我给江羡予发信息她几乎是不回复的,为了这件事我们拌嘴好几次。
每当我质问江羡予为什么不理睬我时,她都会在电话那头语气不耐。
“昨天我有重要业务要谈,结束太晚了怕打扰你睡觉就没有回信息。”
“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就找点事情做做,不要总是随时查我岗,我工作这么辛苦,你就不能不作妖?”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发展,你好矫情!”
好像从始至终,我的不安与敏锐都是自找烦恼一样。
刚结婚时,我满腹自信,以为只要用爱将江羡予包围,她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真心。
但现实往往很残酷。
无论过了多久,只要她的白月光回来,勾勾手指,她都会不顾一切地抛下我,奔向他而去。
十年的婚姻生活,我从最初被女神选择的欣喜,到如今失望麻木。
突然觉得心累到要命。
见我坐着不动,一点没有签字的意思,江羡予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傅子言,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真的就一点感动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呢?
半个月前我外出应酬喝到胃出血打电话给她,想要她送我去医院。
一连打了三通电话才接通,电话接起后江羡予第一句就是指责。
“你能不能看看现在几点了?
有没有分寸感?”那晚的我胃疼到在地上打滚,满头大汗,江羡予知道后也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你和谁喝的,让谁送你去医院。”
电话挂断后,我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眼眶湿润。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江羡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给我打过。
当我面色惨白的回到家后,她还对着我一通嫌弃。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爱生病的,一天到晚感冒发烧,现在直接住院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心寒,有了想要结束这一切的想法。
但是江羡予发现我的不对劲后,当晚拉着我解释了三两句,我就轻易原谅了她。
我的朋友们包括我的爸妈都说我是一个十足的恋爱脑。
3.我是对江羡予一见钟情,当时我告诉朋友们我要追她时,他们都劝说我:“你和她不是一个圈子,不要硬融。”
当一个人恋爱脑上头时,是听不进去这些劝告的。
我不管不顾地追她,她一直接受我的礼物却无视我的喜欢。
直到大四毕业前她喝醉酒给我打电话,她直截了当地问我是不是想追她。
得知我的真心之后,她轻而易举答应了我。
我一直以为,我和江羡予之间是真爱。
直到现在这一刻,我只觉自己是个小丑。
一个可有可无,为了别的男人可以做出任何贡献的小丑。
出院之后,我的饮食一直很不正常,哪怕江羡予看见我一个从不喝粥的人每天早上起来给自己做小米粥喝,她丝毫没有想到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反而责备我:“你跟谁学的,早上吃的这么清淡。”
她并不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时,如果不吃这些半流质的食物,我的胃便会抽搐着痛。
有好几次我刚吃完早饭人还没有到公司,就把刚吞咽下去的早饭吐了。
当我早上看见体检单上的诊断是疑似胃癌晚期时,我第一反应是我好后悔和江羡予没有孩子。
我是家中独子,这五年爸妈一直在催我们生孩子。
并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江羡予在结婚前曾和我约定过。
“结婚十年内,我不想要生孩子,我要一心奋斗。”
这十年,我确实和江羡予提过几次,爸妈催得紧,我们手头也很宽裕,要不顺其自然开始备孕。
每当我提出这个意见时,江羡予都会十分生气。
“你的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整天想这些?
我和你当初的约定,希望你时时刻刻记住。”
可为什么我在酒店房间的门口听见了江羡予和孙少杰在聊孩子呢?
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江羡予不想生孩子,而是那个能让她想做妈妈的人不是我而已。
我在参加朋友们孩子家的满月酒时,就会时常在想,如果我和江羡予有一个孩子,他会长的有多么可爱。
江羡予从小父母离异,她给我讲过她的成长故事,她说她一生中最不齿的事情就是婚内出轨。
听完她的故事之后,我一直很信任她,以为她不会是她爸爸那样的人。
后来发现我错了。
江羡予嘴里的不屑是无法和她的心意抗衡的。
我不愿意再和她多做纠缠,直接拿起外套摔门而出。
4.我自己就是开律所的,到律所第一件事,就是给我自己拟定一份离婚协议。
面对江羡予的出轨,即使我心中有再多的不忍,依然需要保持理智。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这段婚姻,我终究是要割舍的。
我在律所一直忙到傍晚,微信突然跳出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对紧紧相扣的手,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江羡予的手。
江羡予的左手虎口处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痣。
申请备注上大大方方写着孙少杰三个字。
我未作犹豫,快速通过了好友申请。
孙少杰对方很快发来消息。
“我和江羡予认识十六年了,你比不过我的。”
像所有到正宫面前耀武扬威的小三一样,孙少杰上来就直接挑衅。
我看是看小丑一般,淡淡回了两个字:“是吗?”
孙少杰几乎是秒回。
“她可以为了我舍弃掉你们两个月的孩子,她其实早就不爱你了。”
“江羡予说过,她心底最爱的人是我,你不如趁早放手。”
“就当是我求你,之前是我错了没有选择她,现在我回来了,你退出把她让给我好不好?”
看到这句话时,我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堵塞得我喘不过气!
孙少杰告诉我,江羡予居然亲手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我回忆起两个月前,江羡予确实在一次早饭后干呕不休,我心疼地拉着她想要去医院却被她拒绝。
第二天江羡予就借口出差了半个月,再回来时我看得出她脸色惨白。
在我的追问下江羡予告诉我说是因为工作太累。
我心疼她总是不眠不休,还特意给她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记得那阵子江羡予总是要喝鸡汤。
之前她是从来不爱喝鸡汤的人,她嫌弃鸡汤有一股腥味。
原来那半个月她是背着我去打掉孩子修养去了。
她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我一时间心如刀绞,尖锐的刺痛感穿过心脏,瞬间把我吞没。
我没再回孙少杰的消息。
我拿起手边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看了两眼后将它撕得粉碎。
想要我成全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也不想这么痛痛快快地和江羡予结束,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夺走我的肾!
5.我直接联系了几位好久不见的兄弟出来聚聚。
和江羡予在一起后,除了上班时间外,我整日待在家里等她,已经很久没和朋友们聚过了。
她管我很严格,记得结婚第一年时兄弟韩星辰过生日,我因为陪他轻声开心地多喝了几杯错过了江羡予两通电话。
江羡予直接通过手机定位找到我,一把将餐桌掀掉。
她那天带我走之前还告诉我所有的兄弟。
“以后未经我的允许,不允许你们任何人约他出来玩。”
兄弟们见到我时,异口同声道:“今天怎么想起来喊我们聚聚?”
“你家那位几天变性了?怎么会同意你来这里玩?”
我笑笑说了句:“以后不需要她同意了。”
兄弟们都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兄弟们都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
我只好把想要离婚一事说了出来。
在场的兄弟们都十分震惊。
“你居然舍得和她离婚?”
“你忘了当年你追她多么辛苦了吗?”
“你结婚之前如何求你爸妈的你都忘了吗?”
连问瞬间把我的记忆拉回到大学时期,那个刚和江羡予认识的秋天。
那天我刚好路过教学楼隐约听见了求救声。
江羡予因为考进来时是系里的第一名,被舍友欺凌锁在了厕所里。
我在确认方位后,一脚踹开门救了全身潮湿的她。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转动,江羡予为了感谢我主动添加了我的微信。
我永远忘不了我们第一次吃饭时,我小鹿乱撞的心情。
我们会一起泡图书馆,会一起去看电影,也会在周末一起郊游。
我以为命运将我们俩紧紧锁在了一起。
朋友们的哄笑声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话音刚落,周围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我看着兄弟们满脸诧异的深情,没有吱声,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滚烫的辣意一路划过喉咙,有惆怅,也有淡然。
头低下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即使她带着口罩,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江羡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