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了七天，这期间，陆远舟和儿子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他们都忙着在陪林盼儿。
林盼儿说想吃荔枝，陆远舟便不顾一切，豪掷千金找人千里奔骑，只为博美人一笑。
为了让林盼儿不被人看轻，陆远舟更是亲自帮她准备婚礼，打算到时候用十里红妆迎人过门。
外界不明真相的人都在纷纷夸赞他们之间的美好恋情，说他们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小桃将这些学给我时，我心中虽痛苦，但却也仅仅是哭了一场而已。
为自己曾经满目奔赴真爱的一颗真心，为了已逝的婚姻，也为了无辜死去的女儿。
女儿头七的这日，我拿着香烛等东西坐着马车准备去最后送孩子一程。
行至半路，忽然车子晃了一下，很快，愤怒的谩骂声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哼！一个不要脸的商女也配挡着我家夫人的路，识相的赶紧滚开！”
我掀开帘子瞥了眼外面，世家贵族的马车上通常都会系有代表自家身份的牌子，而对面那牌子上写了个方字。
再看马车的规模，略思索便能想到那人的身份。
应是礼部尚书家的方夫人。
这方家最注重礼教，往日里对我虽说不算热络但也没这么愤然。
我虽说心里好奇，可想到还要去给女儿上坟，我便还是选择息事宁人，让车夫让了路。
“背着侯爷在外面乱搞，还生下个野种。侯爷想娶真爱，她还有脸百般阻挠，呸！还装什么清高。”
“等等。”
我叫停了车夫，骂我可以，骂我女儿，就不行！
掀开帘子，我拦住了他们要离开的马车，二话不说甩手给了那丫鬟一巴掌。
“你凭什么打我！”
“对侯府夫人不敬，以下犯上，你就是这么学规矩的么？”
“你……”
丫鬟愤怒的刚要反驳，方家的车帘却被掀开。
车里林盼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而她的旁边坐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就是方夫人，一个处处都要讲礼节的女人。
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圈，她淡淡道：“我方家的丫鬟不懂规矩自有我方家人来教，还不需要一个外人插手，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林盼儿这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我：“夫人，煜儿这几日在家中总是念叨着母亲，侯爷也被我们劝动了，说是不再在乎你的那些事，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毕竟，侯府的脸面要紧……”
因她的话，周遭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来之前说的那个在外偷人，生出野种侯夫人就是她啊，真是不要脸！”
“就是，听说是个下贱的商女，当初给侯爷下了药死皮赖脸顶着肚子逼婚侯爷。”
“好像后来还不甘寂寞和别人生了个野种。”
“呸！真不要脸！”
“真下贱！打死这种骚女人！”
“骚货！”
我听着他们义愤填庸的话，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天随着陆远舟和林盼儿的神仙爱情被传颂，我也跟着一起成了人家茶余饭后嫌弃的谈资。
只不过，我成了那个不要脸，乱找野男人生野种的下贱坯子。
明明是陆远舟负心薄幸，为了万两白银和林盼儿害死了我的女儿。
明明他们才是那个不要脸的下贱坯子，凭什么被他们三言两语就栽赃到我和我女儿的身上！
凭什么我女儿都被他们害死了，却还要背负这肮脏的骂名！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扔出了个臭鸡蛋出来，准确无误打在了我的头上，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我被他们弄得愤怒不已，可也知道这群百姓只是被人煽动，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我冷眼看着漠然瞧着这些发生的方夫人，不悦质问：“方大人掌管礼教事宜，难道他就是这么任由京中流言四起的么？”
方夫人满不在意道：“是不是流言你应该心里清楚，我夫君事忙，没那么多的时间去管这些腌臜事。”
“陆夫人，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再狡辩也无用，行了，我们还有事，没时间陪你浪费，我们走吧。”
车帘被放下，方家的马车很快错过她的身体离开。
或许，是因为现场没了贵人，那些百姓再没了顾及，我转身刚准备上车，忽然一些烂菜叶再次扔了上来。
一片两片三片！
越来越多的烂菜，臭鸡蛋往我的身上砸，甚至他们还怕打不到我围了上来。
我忍无可忍，抬眸刚准备怒斥，人群中不知谁突然用力踹了我一脚。
身体失控向前趴，我想要爬起来，手却被狠狠踩住。
那些人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殴打我，一拳一脚的狠狠踩在我的胳膊上，这让我本就骨折的胳膊再次受伤。
此刻我是真的后悔，今日为何不听永宁的话带两个侍卫出来，否则，今日我也不必遭此横祸。
小桃见我被人围着打，立刻从马车上跑下来想要护住我，可人太多了，无论她如何哭求都根本无济于事。
他们撕扯我的外衣和头发，用力掐我裸露的皮肤。
“贱人，婊子，不要脸”等等侮辱的话语从他们的口中骂出。
我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衣服和怀里的荷包，内心绝望的希望有个人能来救救我。
可没有人理会我，毕竟现在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只是个不要脸的下贱女人而已。
尽管，我是名义上的陆夫人。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薄弱，眼前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我要死了么？
死了也好，死了就能和若若永远在一起了。
内心解脱，我认命的闭上了眼。
这时，他们突然停了下来。
人群让开，我缓缓睁开眼，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远舟，他来了。

我上山为儿子求药三年，夫君带着女儿来接我时，只因为儿子的女夫子不舒服，他便将年幼的女儿扔在半路，自己带人走了。
结果山匪绑走我女儿，要求拿万两白银赎人。
我夫君听罢愤怒不已：“万两雪花银，当侯府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要银子没有！我量他们也不敢动我侯府的嫡长女！”
结果，女儿被山匪残忍虐杀。
而那时，我的夫君正在给儿子的女先生买了个专门养身体的庄子。
那庄子的价格，恰好万两。
我不哭不闹，平静将女儿埋葬。
从今以后，钱还我，你们的命也是我的！

当在官府看见女儿尸体那一刻，我脚下忍不住踉跄，眼前一黑险些摔倒，一直压抑在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青紫淤痕，骨盆断裂，双腿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若若……”
我趴在女儿的尸体上，哭的撕心裂肺，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更加的伤痕累累。
“小姐，是姑爷，是姑爷害死了小小姐啊！”
我的贴身婢女小桃跪地哭喊，她是随我陪嫁过来的心腹，也是事情发生之前最后见到我女儿的人。
她告诉我，原本我的丈夫陆远舟的确是带着他们来的，可行至半路，府中突然来人，说是林盼儿身子不太舒服。
陆远舟一听带人就走，只留下小桃陪着女儿。
他明知那条路匪患严重，却连个家丁侍卫都不留，甚至最后在女儿被土匪掠走，放小桃回去要赎金时，毫不犹豫直接拒绝。
“小姐，小小姐被抓走时，哭着问我，她爹爹是真的不要她了么？为何要将她一个人扔在那里，为何不要她。”
我心里一酸，愤怒和痛苦一下子凝结在了胸口。
那银子是我的！他凭什么拒绝！
处理好女儿的后事，我坐着马车面无表情往回走。
忽然，马车一顿，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是我的夫君陆远舟，而是侯府的王管家。
“夫人，侯爷让属下告诉您一声，如果你还是要因他为了林先生抛下小姐的事情生气，那就还是先不要回府了。”
“你不在的这三年，都是林先生在照顾小姐和少爷，她是少爷的先生，她生病，侯爷自然要好好照顾。此事说起来也怪你，若非你回来的时候不对，也不会险些耽搁了林先生的病，你应该反思的。”
“还有，小姐配合你装作被劫匪掳走，她也有错，等你们想清楚了回去和林先生好好道个歉，她如果原谅你们了，这事儿才能完。”
“否则，侯爷只能将小姐嫁给九皇子了。”
好不要脸的话！
好不要脸的一对狗男女！
我被陆远舟的振振有词，气的浑身战栗。
这个林先生叫林盼儿，是六年前陆远舟给儿子找来的女先生，自从这个女人到来，她就整整恶心了我六年。
每次只要我们一家在一起，这个女人总会适时出现。
只要有她，我和孩子就一定会被抛弃。
每次我都安慰自己，为了儿女，我可以忍，别人家夫君不也都是三妻四妾的么？大不了就是多个妾室罢了。
可实际上呢？
女儿在土匪窝遭受非人的虐待，他在干什么？
他在忙着哄林盼儿，忙着给她豪掷千金治病，忙着给她买养身体的庄子。
他还真是忙啊！
林盼儿都二十了，生病还需要他来照顾。
可他的亲生女儿若若只有十一岁，他却狠心将她一个人扔在荒野，这又是什么道理！
我脸一沉，愤怒掀开帘子怒道：“我道他妈的歉！小桃！走！进城！”
坐回车里，我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荷包，这是女儿来接我之前专门为我做的，是一个在土匪窝和女儿关在一起的孩子转交给我的，里面有我剪下的女儿一绺头发，也是我唯一的念想。
回想着女儿那稚嫩的小脸上狰狞的青紫淤痕，还有已经变了形的双腿，我忍不住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恨自己为何会那么晚下山，恨自己为何对那个男人还心存侥幸，没早点带着孩子离开侯府。
或许，那样我的女儿就不用死。
她还能在我委屈落泪时，伸出小小的手为我擦泪，宽慰我：“娘亲莫怕，没了爹爹，还有若若和哥哥陪着您，我们永远是您的小宝贝。”
颤抖着将荷包放在心口，我暗下决心，定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也会好好保护儿子煜儿，绝不再让他受到半分伤害！

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我转身就走。
见我走的方向不是自己院子，陆远舟眉心一跳连忙过来拉住我的胳膊。
“你要做什么去？”
“放开！我说过，我要和离，你难道听不懂人话么。”
似是从未见过我如此决绝的模样，陆远舟面色一滞，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我爱他如命，打死都不可能真的去和离。
林盼儿见状，连忙上前走到他的身边，微微叹息：“侯爷，您也别生气了。我昨日出门听闻莫大将军于今日凯旋归来，若若想必是送去那里了吧。”
“只是，若若毕竟是陆家嫡长女，就这么被夫人送去别人家养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莫将军的女儿呢。”
“人言可畏，毕竟夫人和莫将军曾订过亲的事儿人尽皆知，而且……若若似乎还真有几分像莫将军……”
她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瞬间点燃了陆远舟的怒火，他赤红着眼，反手重重给了我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我说你为何突然要同我和离，原来是旧情难忘啊！”
“说！若若是谁的女儿！是不是你和姓莫的野种！”
“你说啊！”
他抓着我的头发，迫使我直视他那双暴怒的双眼。
窒息的痛从头皮蔓延到心口，我没想到，我尽心尽力为他操持家务，教养儿女十几年，最后仅因为林盼儿的随口污蔑，他便不止侮辱我，还质疑已经去世的亲生女儿！
明明是他害死的若若，现在却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还真是讽刺，真是恶心！
我用尽全力，对着陆远舟的脸狠狠抽了过去。
那张曾经让我神魂颠倒的脸，如今被我打的偏了过去，五个清晰的指印也渐渐露了出来。
林盼儿惊呼一声，挡在我们两人中间，红着眼倔强道：“夫人，你又何必同侯爷闹成这样？你若不愿接受我，介意我的存在，那我走便是！”
说罢，她转身作势就要走。
但却被陆远舟立刻拉了回来，心疼的拥进怀中轻声安慰，眼中满是我未曾见过的柔情。
可再抬眸时，温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嫌弃。
“夫人行为不检，品行不端，来人，请家法！”
一旁的小桃一听，噗通跪了下来，哭着求饶：“侯爷，不能行家法啊！小姐身体弱，受不住的啊！”
“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
陆远舟用力将小桃踢开，见她还要爬过去求饶，我连忙拉住她。
“小桃，不用求他，我就不信青天白日他敢打死我！”
“你！好好好！”
陆远舟连说了几个好，恰好此时家丁拿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棍子走了过来。
他不由分说，拿过棍子用力狠狠打了下来。
“小姐……啊！”
小桃惨叫一声，硬生生替我挨了一下子。
可陆远舟今日针对的是我，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他命人将小桃拉开，抄起棍子不由分说再次抽向我的后背。
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身体蔓延到心口，我疼的浑身都在颤抖，可却咬紧了牙，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我被打的一动不动，瘫在地上，意识模糊之际，我似乎看见若若那张依旧稚嫩的小脸在对着我笑。
“娘亲，若若好想你，走啊，我们一起离开吧！”
软软的小手伸了过来，不自觉的想要去触碰，如曾经那般拉着她去买她最爱的糖人。
可终究我伤的太重了，手刚抬起便无力垂了下去。
意识消失之际，我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呼唤着向我奔来。
我紧绷的意识一松，笑了。
我等的人，终于到了。
陆远舟这次打我真是用了全力。
我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青紫淤痕还是好的，上了药慢慢养养就好，但右边的胳膊因为被打折，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小姐，侯爷这是想要打死您吗？用那么粗的棍子打您，他的心可真狠啊！”
小桃哭的一双眼睛都肿了起来，委屈的模样好像打的不是我是她。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死呢么。”
“呵！你这样和死恐怕就差一口气了吧。”
调侃又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抬眸看向来人，永宁公主，当今陛下的姐姐。
也是我找来的救兵。
在我嫁给陆远舟之前，无意间曾救过流落青楼，险些失了清白的永宁公主。为了感谢我，她不仅暗地帮着我家成为皇商，甚至还在我嫁入侯府后几次三番的相助，我们两人也因此成了闺中密友。
而此次，我在回侯府之前便命人去求助永宁公主，让她来救我。
因为，我知道她会来救我。
也只有她，会来救我。
“你瞧瞧你现在都折腾成什么样了？若非那孩子来公主府找我，你怕是真要被打死了。当初我说要帮你和离，你死活不肯，怎么？后悔了？”
她说的孩子，就是将女儿荷包交还给我的那个。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原本我是打算将他一并带回侯府，却忽然想到自己的处境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侯府的人不可信，我便让他拿着我的信物去公主府。
果然，他没让我失望。
“嗯，后悔了。”我平静回答。
她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问：“你，真的后悔了？要和离了？”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很爱陆远舟么？你们还有孩子……”
“我女儿死了。”
“什么！”
女儿的死再次浮现我的脑中，心像被刀子戳的千疮百孔，我红着眼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永宁公主脸色越来越沉，目光再次看向我。
“所以，这次你受伤也是为了和离？”
我点头：“殴打发妻，宠妾灭妻，害死亲女。这些都是我为若若讨回公道的武器，公主，你会帮我的对吧？”
“你说呢？”

回到侯府我直接去了陆远舟的书房，尚未打开门，里面便传来了熟悉的哭腔。
“侯爷，都是盼儿不好，若非我身子单薄，总是病弱，也不会给您添麻烦，夫人此次回来怕是又要闹了。”
看到林盼儿倔强的小脸满脸泪痕，陆远舟心疼的连忙将她拥入怀中。
“莫要管她，一个妒妇，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若非你提醒我，那些土匪出现的巧合，此次怕是我就要被那妒妇给坑了万两白银。”
“哼！果然是出身低贱的商贾之家，只会用银钱来争宠，一点都上不得台面。”
林盼儿娇俏一笑：“我也是为了夫人好，她出身低，学识也不高，自是不晓得这京中流言有多可怕。我为不少世家小姐做过先生，见过的比她，但就怕她不理解我的苦心，误会了我。”
我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周身寒凉。
原以为，陆远舟不肯出银子只是惜财，不喜女儿，没想到，居然是林盼儿这个贱人的主意！
我内心恨意翻涌，刚准备抬手推门，里面却传来儿子的声音。
“林先生，您不必怕那个女人误会您，若她敢纠缠您，我定不饶她。”
林盼儿叹息：“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我不想要她那个下贱的女人做我母亲，林先生，我想要您做我的母亲。”
儿子陆同煜的话如一根长剑狠狠扎进我的心里，当初，就是为了他我才会离府三年，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三年前，煜儿重病，听说药王可以救我的儿子，我满心欢喜，毕竟作为一个母亲，我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的。
所以，药王要我跟他学徒三年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至今，我还记得离开时，煜儿拉着我的手求我：“母亲，你不要离开煜儿。”
当时的他哭的撕心裂肺。
可没想到，仅仅三年等我学徒归来，侯府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我的女儿惨死，我心心念念的儿子骂我下贱，而这一切都是我相伴十几年的夫君造成。
痛恨，绝望，痛苦令我眼前一黑，脚步踉跄从台阶上掉了下来。
“谁！”
房门被打开，他们一家三口从屋里走了出来。
见我脸色苍白如纸，陆远舟不耐烦冷哼：“就你一人回来？若若人呢？我不是说过了，要让你和她一起回来向盼儿道歉的么？”
“难道，你是想让我将她送去九皇子府上吗？”
我目光空洞的看着眼前男人：“陆远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没机会把若若送去讨好九皇子了，因为，在你拒绝给赎金的时候，她被土匪活活折磨了三天三夜，死了。”
“是你们害死了她。”
陆远舟闻言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愧疚，反而嘲讽冷哼。
“季晚棠，你拿女儿的性命来跟我置气，不觉得自己太恶毒了么？”
“说谎你也要动动脑子，如果若若真的被土匪绑了，那小桃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我看你在药王谷三年还真是白呆了，连自己的脑子都没治好，以后你还是乖乖在府里呆着，有空多和盼儿学学。”
陆远舟的话，在我千疮百孔的身上又多扎了几刀。
看不见血，却疼的撕心裂肺。
我强忍着泪水，冷声道：“陆远舟，我们和离吧。”
若若死了，儿子又是个白眼儿狼，我也没留下的必要。
陆远舟听到我的话，面色先是一怔，但很快又转为愤怒和嘲讽。
“季晚棠，出去一趟你长本事了？竟敢同我提和离？”
“你知不知道，以你低贱的商贾之女身份，想同我和离要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
我当然知道。
自古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永远是排在最末，就算我家是皇商，在这些侯爵世家眼中依旧是低贱的。
可当初，陆远舟还是娶了我。
我曾以为，他是因爱我，才会不顾京中那些世家贵族的眼光，毅然决然娶我为妻。
所以，我为此付出了一腔真心，侯府没钱，我出钱。陆远舟要势力，我更是砸钱疏通，愣是硬生生的给他铺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后来，他在朝中地位渐稳，我的爱也动摇了。
我才知道，原来由始至终他爱的都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钱。
现在，我想要和离，按大周律例，女子想和离必须滚过钉板，活下来才能和离。
原来，他就是拿捏住了这点，才肆无忌惮的一次次伤害我和我的女儿！
见我不说话，他以为我是怕了，皱眉提醒：“好了，不许再闹了。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还这么不知分寸，你看谁家夫人动不动就将和离放在嘴上？”
“赶紧去将若若接回来，你们一起给盼儿道歉，只要她原谅了你，以后便还是侯府主母，孩子们的母亲。”
“谁要她做母亲！父亲，我不要她这样低贱的女人，我只要林先生。”
儿子说着拿着一个东西用力扔了过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硬生生被砸了一下。
额头一痛，鲜血顺着我痛苦的眉眼向下流，染红了我的视线，也染红了地上那块已经碎掉的玉佩。
那是儿子生病时，我一步一叩首，足足磕了一千多个台阶求来的平安玉佩。
那时，儿子醒来，看着我狼狈的模样，小小的手心疼的替我揉着额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煜儿给母亲呼呼，以后煜儿再也不让母亲疼，谁让母亲疼，煜儿就用石头打死她！”
儿子现在真的是打了，只是打的是我。
呵！
我笑了。
笑的有些讽刺。
抬眸，我看向这父子俩。
他们还真像啊，不仅长得像，就连那一副狼心狗肺的黑心肠都像！
以前，我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们。
现在，我不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