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对面久久没有声音，在我以为他没听清想要再开口时，手机里传来一声叹息。
“你确定不结婚了，是不是霍时川做了什么？”
我爸的直觉一向很准，为了不让他担心。
我苦涩一笑，继续开口：“没有，是我自己不想结婚了。”
“您不是总说我嫁远了，留你一个小老头在家，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就回来陪您。”
为了避免我爸继续问，我假装有事挂断了电话。
身体重重摔在沙发上的时候，又瞥到手机拨号拦里显示着霍时川的七个未接电话，他这是解释都不想给我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开门声吵醒，消失了三天的霍时川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婚纱礼服盒子。
见到躺在沙发上的我，他的眉头紧皱：
“怎么躺在沙发上，没几天就要结婚了，到时候感冒了看你怎么办。”
说罢，他拿起一旁的毯子披在了我的身上。
眼睛不争气的酸涩起来，好似要落泪。
算他还有良心，知道重新给我买条婚纱。
我很快就安抚好了自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我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盒子，霍时川却避开了。
“这是给婉凝的，公司在法国谈下了一个大项目，这是给她的员工奖励。”
我愣住了。
霍时川还在继续：“她真的还是小孩子心性，硬吵着要买婚纱，买了下车的时候又给忘记了。”
“我一会就给她送过去，到楼下了怕你担心顺便上来跟你说一声。”
我彻底沉默了，好一会才自嘲一笑，真是自作多情啊，他根本意识不到那件婚纱对我的重要性，又哪里会花心思重新给我买？
霍时川说完拎起盒子就要出门。
我轻声问他：“霍时川。”
“你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和我说了吗？”
“都是公司的事就不和你说了，我得加班把蜜月时间挤出来。”
原来他最近这么忙是为了我们的蜜月，我的心底又有了一丝暖意。
“那，你还记得我让你保存的东西吗？”
我小心地询问：“或者，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啊？”
“没有。”霍时川不耐烦地皱眉。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婉凝还等着自己的东西呢。”
“没什么，早去早回。”
我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心里的暖意彻底消失。
不得不承认，有宋婉凝的日子，我在霍时川心里已经越来越不重要了。
霍时川，我真的很难过啊。

陈杨连忙向霍时川告状：“霍总你不知道，秦老师不知道对公司有什么意见，这次的实验成果论文她没有写宋秘书的名字，我和她强调了是您的意思，她就说宋秘书不值得投资，让她自己来做实验。”
“霍总您也知道，宋秘书最近给公司签了几个大项目，这时候哪里有时间来做实验？”
“你没写婉凝名字？”
霍时川不悦地看着我。
宋婉凝也开始和我道歉：“悦悦姐，你要是还在为婚纱的事情生气，我把我的那件给你，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他们的三言两语里我竟然成为了有错的人。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宋婉凝：“我是你妈吗？”
“这一年来，你用我的实验结果树立自己科研新人的名头不觉得心虚吗？”
“宋婉凝，你就是个学术骗子！”
宋婉凝没想到我一个老实地帮她干活的工具人敢这样说她，委屈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霍时川连忙心疼的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怒气冲冲地对我道：“秦悦，你太过分了，给婉凝道歉。”
“我说的哪一句话不是事实！凭什么要和她道歉！”
我坚定地把头抬起，强忍住眼里的酸涩。
霍时川一时怔住。
宋婉凝抽泣了几声：“悦悦姐，我不知道你一直都不愿意，我还以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以为什么，以为有了霍时川的话，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吗？”
“你毁了我的婚纱，如你所愿，我不和霍时川结婚了。”
宋婉凝愣了一下，在听到婚礼取消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她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旁边的陈杨一脸气愤：“你和霍总结不结婚和宋秘书有什么关系？别是自己有了别的男人想分手，扯着宋秘书当理由。”
砰！
我扯下陈杨胸前的身份卡，冷脸开口：“你被开除了！”
陈杨瞬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后伸手想要抢走我手上的身份卡，却被霍时川拦住。
他的脸色铁青：“秦悦是实验室的总负责人也是未来公司的老板娘，谁给你的胆子污蔑她的？”
霍时川强硬的要求他道歉，随后拉着我离开了实验室。
身后还传来了宋婉凝娇弱的声音：“师兄——”
霍时川把我拉进一旁的休息室，锁住门，生气地质问我：“就因为一件婚纱，你就不想结婚了，至于吗？”
“我就当没听见这一句话，婚礼照旧。”
我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轻声开口：“我有告诉过你，这件婚纱是我妈结婚时穿的。”
“你是不是忘了它对我有多重要？”

第一次见到霍时川是在专业老师请假后，霍时川作为老师手下的研究生代替他给我们上课。
一身白色衬衫的他就像亭亭修竹，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那个星期，我真正理解了小说中描述的一见钟情。
在那之后，我疯狂地搜寻他的信息。
却苦于专业校区的不同，制造的几次偶遇都没能掀起水花。
后来我拼命地学习，终于让自己成为了他的直属学妹，真正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两年，为了能和他多相处，我成为了实验室里的拼命三娘。
霍时川研究生毕业那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表白，他一脸笑意地摸着我的头，随后温柔地亲吻了我的额头。
“秦悦，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也喜欢你。”
那一刻我的脑袋都炸开了，脸色通红，只觉得两年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嘴唇触碰到额头的温热感，让人沉沦。
“铃铃铃！”
手机响了，打断了我的回忆。
是宋婉凝。
接通后电话那头却传来了霍时川的声音。
“悦悦，是我。”
“婉凝说她那天收拾东西不小心弄脏了你的婚纱，婚礼前你抓紧时间自己洗一下。”
话音未落，宋婉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学长还是我自己去帮悦悦姐洗干净吧，都是我的错。”
“你怎么会洗衣服，你也不是故意的，快去试你的婚纱。”
霍时川的声音满是维护，又带着一丝宠溺。
“悦悦，那你的婚纱……”
“哎呀，学长，悦悦姐肯定是生气了，等会你就送我过去洗，听说是阿姨特意留给悦悦姐的。”
“不就一件婚纱，都过时了，洗不干净店里买一件就是了，你没必要过去。”
我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底冰凉，连带着身体也瞬间冷得发颤。
我双手死死抱住自己，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一年来我一步步退让维持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面前被毁掉的婚纱，就像我和霍时川千疮百孔的感情。
如他所说，已经过时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到实验室里论文的第二作者删除。
宋婉凝对外不仅是霍时川的得力助手，还是有科研能力的实验大佬，还没有正式毕业她就已经有了多个成果。
拥有这样的完美招牌，再加上霍时川在圈内的大力赞扬，宋婉凝在行业里被捧的很高。
可是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宋婉凝不是超人，她的实验结果没有一项是她自己完成的。
这一年来，她只需要来实验室亮个相，点上几杯奶茶，嘴上说几句感谢的话。
当初霍时川说，公司需要树立科研招牌，宋婉凝作为新引进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说和我结婚以后，希望我能转到幕后，过上男主外女主内的完美生活，弥补他从小家庭不完整的空缺。
而且我们的导师特意打电话让他多关注宋婉凝，师兄妹之间要互帮互助。
当时的我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为了成全霍时川的梦想，更加努力的泡在实验室里，只为能早点把宋婉凝的名声打响。
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宋婉凝还在催着我帮她写毕业论文，她总说忙着公司里的事情，没有时间。
而霍时川也是帮着他说话。
我也曾经提过搞科研的人离开实验室太久以后就很难再上手。
可是他说：“你只是转为幕后，又不是完全不管了。”
“再说了，到时候婉凝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帮下她又怎么样，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好，悦悦，你多干点。”
后来被指责的次数多了，我便也不再提了，只想着结婚后就好了。
可是今天，我想，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日子该停止了。
打开电脑的那一刻，我一直很紧张，脑海中万般思绪缠绕，可是删掉宋婉凝名字成功发出去的那一刹那，我反而又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实验室的助手陈杨是宋婉凝的追求者。
他看到桌面上发出去的文档：“秦老师，实验论文写好了，怎么不是婉凝的名字，没了这次的成果，今年的科技新人奖就可能不是她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凉拌。”
陈杨焦急地问我，正要抢我手上的鼠标撤回重发，却被我堵了回去。
“她得不得奖跟我有什么关系，实验是我做的，她想要就让她自己来实验室做。”
陈杨愣了一下，随后气得眼睛瞪着我，好像被删掉的是他的名字一样。
“秦老师，所有成果写婉凝的名字是霍总强调的，就算你马上要和霍总结婚也不能自作主张，损害公司的利益吧。”
“你知道外头有多少人想要挖走婉凝吗？”
“哦。”我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能让别人挖走说明她对公司的感情并不深，那我们更不值得投资她了。”
“你——”陈杨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实验室的大门被推开，宋婉凝挽着霍时川的手进来。
“你们在吵什么？”

临近婚期，我存放在霍时川家的婚纱却被毁了。
我痛心之余，不停地打电话给他，却没有人接。
后来我在她学妹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失踪了三天的他。
“原本的婚纱被我diy损坏了，感谢男朋友特意带我来法国定制。”
原来我视为珍宝的婚纱是被霍时川送给别人练手了。
我苦涩一笑，决定取消婚礼，可他却用合同威胁。
后来我心冷独自离开，让他接了一场没有新娘的婚礼。
他发现找来。
“悦悦，我原谅你的逃婚了。”
“酒宴和婚庆那些我都已经重新订了，你今天跟我回去，三天后我们继续婚礼。”
“秦悦，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不要以为随便找个人我就会吃醋，这一招对我不起作用！”
我却拉住一旁的陆齐生，抬头亲了上去。
“他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他叫陆齐生，我和你说过的竹马邻居。”

和霍时川婚礼前的第十天，我独自到酒店取消了宴席。
酒店大堂里，经理问我：“您确认取消预定吗？男方同意了没？”
“不需要他同意。”我的声音很坚定。
“结婚可不能草率，不合适及时止损是好事。”
经理过来人似的安慰我。
是啊，婚姻不能草率。
及时止损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手机朋友圈里，宋婉凝又更新了。
“叮咚，刷卡一百万，是我的婚纱哟。”
心里还是涌起了几分心痛，纵然已经决定了要放手，可是看到宋婉凝的婚纱，我还是为这段感情感到遗憾。
一周前，我兴奋地把我爸寄过来的婚纱放到了霍时川家。
他却满不在乎地说：“就一件婚纱，有钱哪里买不到，而且放我这干什么，你家还能有小偷啊。”
“再说了，这个款式都过时了，你穿成这样到时人家怎么看我，说我舍不得给你花钱吗？”
“我也是为了你的面子考虑。”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霍时川还是答应会保存好我的婚纱。
我满心幻想着穿上我妈留下来的婚纱，她九泉之下肯定会很开心，就像她能看着我出嫁一样。
可惜一切都被霍时川毁了。
退款流程前后几分钟就办理完，钱很快到账。
当我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蒙，前一天还在憧憬未来，今天却骤然结束。
直到回到家中，一个人望着洗不干净的婚纱，眼泪不自觉从脸上滑落。
我才真正意识到，和霍时川的爱情已经结束了。
还记得霍时川求婚的那天，单膝跪地，述说着我们之间五年的点点滴滴，我强忍着感动的泪水，颤抖地开口：
“我愿意。”
满心都是对未来婚姻生活的向往。
为了霍时川，大学毕业我跟着来到了港城，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他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我曾以为我们会像我的父母一样，哪怕死亡都不能让彼此的心灵分开。
可一年前宋婉凝的出现让我认清了现实。
纵然不舍，可我更知道，和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结婚，今后会过得多么辛苦。
我想，还是放过自己吧。
拨通我爸电话的那一刻，我冷静开口：
“爸，婚礼取消，你通知亲戚们不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