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琴不知从哪里走出。
“树枝？王姐想试试篝火晚会，我们就把树枝拿来烤火了呀，你别说，杜鹃花在火里燃烧的样子，还怪好看嘞！”
“以后等我家开民宿，把这个当招牌就挺不错的。”
边说，还边拿余光打量我，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就是故意的！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啪。”
一记耳光打在赵晓琴脸上。
“这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野生杜鹃，谁允许你私自采摘了？”
“在山里放火，你脑子被狗吃了？多少村民来救火，差点烧伤，要是风一吹，整座山都会被烧光的！”
我还没骂完，一道巨大的力将我扯倒在地。
“敢欺负我干妹妹？不想活了？”
“死女人一张嘴就知道叭叭叭，和个泼妇似的！”
“这里又没监控，你有什么证据来指责我们。”
赵晓琴柔弱地靠在李思浩怀里。
手被碎石磨伤，尾椎骨传来剧痛。
好在爸妈带着村民赶到，他才悻悻住手。
我和这群大学生被带回了村里。
刚进门，赵晓琴她奶就扯着大嗓门跑来。
“我的乖孙哟，没被火烧着吧！”
“都怪姜家害人，非得种易燃的树木，让你带着我们的客人玩不尽性！我早就说，这片树早晚得死光，还真灵验！”
赵晓琴摆了摆手，和王丽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没事的奶，我们已经约好了，明天带上装备，再往深山处去探险，今天的事我朋友大度，不会计较的！”
我妈心疼地为我擦着药，眼眶通红。
我爸一改往日温和的脾气，态度强硬。
“赵大奶，你平时不给我们好脸色看就算了，你家赵晓琴今天带人这样乱来，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松揭过的！”
不等赵大奶输出，我就站了起来。
“没事的爸妈，没能给旅客好的体验，确实是我这个景区负责人的错，我该反省。”
“作为补偿，我自掏腰包，给你们买明天需要的装备和食物。”
说完，又深深鞠了一躬。
“哈哈哈哈，算你识相，被我们搞怕了吧！”
王丽张开大嘴，笑得乐不可支。
赵家一群人也得意地拍着我爸妈的肩膀。
爸妈没有因为被驳了面子恼怒，而是担忧地看向我。
看着那群大学生狂欢的模样，我勾了勾唇，眼里的歉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开春了，他们想追求刺激，山里的熊也正饿着呢，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还没开口，一个三白眼女生率先看了过来。
她贪婪地舔舐着肥厚油腻的嘴唇。
“你家怎么就养了这几只鸡，够谁吃啊。
“我们只吃最嫩的鸡腿，快再去抓几只来！”
他们奢侈地将每只鸡的鸡腿拆下，其余部位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在泥土地上。
我气得心脏直突突。
这几只老母鸡，是爸妈精心挑选散养的，每天切菜喂食，就等着过年吃。
可他们却不声不响就给杀了，还这么浪费！
“私闯民宅，偷窃他人财物，该判多少年刑，你们这群985大学生不会不知道吧？”
我冷冷开口。
“偷窃？几只鸡而已，你至于这么小气吗，别给脸不要脸！”
“要是我们在景区饿坏了，你这个负责人不还得担责任？吃点你家东西咋了，又不值钱！”
说完，她拿起支架上的手机就往我脸上怼。
“看到没，这就是清北学生的影响力，随随便便直播间就能有上千人，你这几只鸡还不够抵我宣传费呢！”
我笑了。
直播间确实近千人。
标题写着
“清北学子的执行力到底有多强，半夜饿了直接杀鸡吃！”
直播里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夸。
“你们有这执行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谁懂啊，看她吃好有食欲，不说了，我也学偶像杀鸡去了！”
偶像？他们的偶像只是个无耻的小偷！
我直接拿出手机想要报警。
却被人一把夺过，扔在地上。
花近一万买的手机，四分五裂。
“你凭什么冒犯我的客人！”
我懵了。
来人正是村长的女儿，赵晓琴。
看着她一副卑躬屈膝，谄媚讨好那群人的模样，我感到不适极了。
“对，王丽姐，您别为这种人动气！”
“她就是小家子气，一直呆在山里没出去过，眼界狭隘！”
随后又钻到其中一个男的怀中。
“李哥，这两天人家可想你了，我不像那小贱人，随时欢迎你们来玩！”
“你看啥时候能给我家的农家乐宣传宣传啊？”
眼界狭隘？
我算是明白，是谁把这群人带来村庄的了。
早些年，我读完大学回来，刚好遇上政府开发景区。
村长一家死活不肯，说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指定捞不着好。
我倒觉得很有前景，拉着爸妈去当了负责人。
现在见项目赚钱，他们又开始阴阳怪气、处处使绊子。
最近还花了不少钱，准备把家打造成农家别苑。
比起我害怕这群人破坏山林环境，他们倒是巴不得多点人进山。
李晓琴一顿讨好。
转向我时，又换上另一幅狰狞的面孔。
“姜闻！王姐他们可是村子里的贵客，你怎么敢这么没礼貌！”
“今晚王姐他们要过夜，你这些年靠着我们赚了不少钱，村里就属你家屋子最好，赶紧收拾收拾，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
“伺候好我们的贵客，到时候我赚钱的时候还能考虑给你分杯羹。”
那群大学生也抱起胳膊，一副等我后悔、去讨好他们的模样。
“我们又是985大学生，又是网红，这泼天的流量你就跪着接好吧！”
我简直被这发言逗笑了。
“她在你眼里是贵客，在我眼里就是个傻逼。”
“我家装修好，我家赚钱，那是我的本事，你别不要脸给自己贴金！”
说完，我不管这群人想进屋的模样，直接将房门反锁。

一群高喊着“自由无价”的大学生，半夜溜进深山迷路。
作为负责人，我和爸妈一整晚没合眼，摸黑进山，不知摔了多少次跤才找到他们。
可这群大学生没有丝毫感谢和愧疚。
“知道985大学吗，要不是今天我来爬山，你们这群社会渣滓这辈子都够不到我的脚！能给我服务，是你们的荣幸！”
被救后，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在森林里乱丢烟头、踩踏我保护起来的稀有草木，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等他们再次准备进山露营时，我笑意盈盈，又是准备食物、又是购置装备，看着不解的父母，轻声道。
“他们追求刺激，山上的熊需要食物，这不刚好两全其美吗？”
......
“快来看！高执行力人群饿了后能有多疯狂！”
“爬起来就是杀只鸡吃！”
刚走出院子，就看见一群大学生站在我家菜圃上，对着镜头激动地双手比划着。
刚成型的萝卜青菜被随意踩烂踢飞，整片菜园凌乱不堪。
而鸡棚里的老母鸡却是不翼而飞。
我死死皱紧了眉头。
两天前的深夜，我接到了这群大学生打来的求救电话。
“你就是这片山区的负责人？我和我同学迷路了，快来接我们，要是出事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救人心切，无暇去想为什么官方已经多次声明晚上禁止进山，他们还会在里面迷路。
马上带着爸妈，拿上手电筒就进山找人。
正值雨天，山路湿滑，我们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膝盖磕得青肿，被冻得瑟瑟发抖。
最终才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他们。
这几人衣物整洁，甚至连滴雨水都没沾到。
我爸妈心地善良，正想上去说几句话，却被一把推开。
“怎么来得这么慢，我们等了整整一个小时！你知道我们的时间有多宝贵吗！”
爸妈天冷关节不好，被一推更是站不稳，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我怒了。
“青蓬山景区晚上是不对外开放的，你们白天不来，不顾官方声明非得晚上来，还跑到没开发的深山。浪费我们人力来救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你知不知道，深山里有多危险……”
领头女生听后，嗤笑一声，厉声打断了我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我们是985大学的知道吗！”
“能给我们服务本就是你的荣幸，要不是我们追求自由，进山探险，恐怕你这辈子都和我搭不上话！”
“你说晚上不能进就不能进吗！我是985大学的，我懂得多还是你懂得多？”
当时我急着送爸妈去医院，懒得再和她争辩。
本想忍忍算了，赶紧送走这群大佛。
却不曾想，这群大学生知道晚上有人能随叫随到，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先是景区的工作人员反映，一群年轻人晚上死活赖着不肯走。
再是村里负责景区卫生的大爷大妈苦不堪言。
“本来大家都蛮有素质的，一天下来垃圾不多，顶多几个水瓶。”
“现在倒好，泡面桶、自热火锅、一次性烧烤架，几千米的山啊，我得跑几趟才能收拾完！”
……
没想到这次不用我报警找人，他们倒亲自送上门来了。

“反正姜闻家就她一个人，那两个老不死的在医院，咱除了不能进屋，该吃吃该喝喝，当在自己家就行！”
“她手机还烂了，能拿我们如何？”
屋外传来赵晓琴尖锐刺耳的笑声。
“原来那两个老东西是住院了？哈哈哈哈大快人心！”
“晚上让他们来接我，还唧唧歪歪，这下遭报应了吧！”
这群人被我拒绝后也不肯走，一直大吵大闹着。
我气得浑身发抖。
爸妈为人和善，这么多年来和村民相处融洽。
就算知道村长一家背地里讲我们坏话，遇到赵晓琴也是一如既往地亲切温柔。
可凭什么，他们为了救人受伤后，还要被这么辱骂！
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便发现屋外晾晒着的腊肠、年货，全部一扫而空。
有些甚至被故意洒在路边，一群猫狗哄抢着。
院子里的桌椅被敲碎烧焦，爸妈辛苦劈好放好的柴火也全部湿透。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一整天，我都在镇上忙着报警备案。
等接着出院的父母回到村子时，已经是下午了。
刚到山脚，却看见半山腰火光冲天。
一个和我家交好的大娘慌忙跑来。
“小闻！小闻不好了！你家后山那片花田着火了！”
“山路消防员不好走，火到现在还没被扑灭！”
我和爸妈皆是一惊。
“没有人受伤吧，咋回事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别人的安危。
我却从这件事中察觉到了丝丝不对劲。
后山那片地，是我专门向政府申请，用来培育珍稀草本野生杜鹃的。
如果成功，不仅可以增加森林的生态多样性，我也能升职加薪，成为景区总理人。
赵晓琴一家，前段时间总是找借口想进去，都被我拒绝了。
当时赵晓琴奶奶气极，站在我家门口，唾沫星子横飞，骂了整整一小时。
“崽种！全家崽种！后山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
“不就是养了几株破花，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哪天全死完！”
这一次恐怕……
爸妈大病初愈，腿脚不利索，
我让他们去休息还不肯，非得一瘸一拐来帮忙。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好在着火点在花田外的草坪上。
在村民的帮助下，很快大火被扑灭。
我松了口气，刚打开新买的手机。
就弹跳出了条显示着“附近500米”的视频。
视频里，那群大学生在山头嘻笑奔跑，整个视频又乱又闹。
配文。
“自由的风吹到了山野。”
可只是这一眼，就让我瞬间汗毛竖立。
那个三白眼女生王丽头上，别满了我幸苦培育出来的野生杜鹃！
我发了疯似的跑进深处的花田。
泥土地里空空如也，就连树枝都消失地一干二净！
无数个清晨深夜，我和爸妈相互搀扶上下山，只为保证能正常生长的野生杜鹃，没了！
“你们怎么才来啊，动作真慢！”
“还好火没有烧过来，我们要是在这里受伤了，就叫人网暴你！”
那群那学生从树林里晃出来。
“谁带你们来这里的，我养的杜鹃花都去哪了！”
看着他们这副无辜的模样，我气极。
生生忍住想要上去撕扯的冲动。
“原来这是杜鹃花啊，我还真有眼光，一下子就相中了这个品种！”
“当然是用来做花环啦，也算是体现它最后的价值了！”
王丽身边的女生对花环爱不释手，边说还边扭动着身体。
“那树枝呢？你们摘了花，树枝还我总没问题吧！”
我焦急地询问着。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花摘了还能再长，树干没了，那这些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话音刚落，却在那女生脸上看到一抹不自然。